暗沧

激情补JOJO中~
最近激推仗露、太中。
欢迎勾搭

【仗露】满口谎言的东方仗助

  *全文12k,一发完

  *HE

  *有一点点道德低下预警



  0.


  如果我问你一个问题,而你必须要用实话回答。那么,请告诉我——


  你爱岸边露伴吗?


  ——是的,我深爱着他,正如同他深爱着我。


    


  

  1.


  “啪!”


  昏暗无窗的小房间里,一盏台灯被点亮。


  我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等待了两个小时,田中警官终于姗姗来迟,坐到我的对面,打开了灯。刺眼的灯光让我的眼睛疼痛起来,我眯起眼,试图让眼睛更快适应这股光线。


  “啊,抱歉抱歉,稍微有点事耽误了一下,没有等很久吧?”


  田中警官看似友好地道着歉,实则紧紧盯着我的神情,似乎想在黑暗和光亮、寂静和喧闹的交界时,让我露出些破绽来。不过说起来,我也没有什么破绽可以露的,更不知道说些什么。何况,这间审讯室对我来说已经是造访过无数次的地方了,我熟悉它就如同我熟悉我的老朋友。


  这间屋子只有几平米的大小,没有窗户,关上门时便是全然的黑暗,说是禁闭室可能更为恰当。中间是一张木质的破旧桌子,布满了使用已久的痕迹,当放在上面的台灯亮起时,在度过最初那段白茫茫的视野后,可以看到桌子上的磨损和一些凸起的木刺,仔细看还有一些教训不听话的嫌犯时溅上的血迹。桌子两旁是两把椅子,我坐着的这把与桌子是相同的材质,我的手被拷在身后的椅背上,很不舒服,但如果贸然动作,一定会被椅背上尖锐的木刺划伤,所以我只是放松地坐着。田中警官坐着的那把椅子便好上许多,是金属制的,很重,质量也不错,我相信以田中警官的力气,甚至可以举起它当凶器。


  房间里的温度是偏低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滴漏,耳边可以听到水滴规律地滴在石板上的声音。通常这个滴漏是用来给嫌疑犯增加心理压力而摆放在那里的,在黑暗寂静的阴冷房间里听着水滴声,或许会给那些心里有罪的人带来焦虑吧,而我只是用它来数着时间。


  “哎呀,仗助,真是不好意思,我应该让智美给你留盏灯的,对不住,忘记了。”田中警官伸手调整了几下桌面上的台灯,让它射出的光不再直接照进我的眼里,我眨了眨眼,让因为刺激而流出的眼泪顺着滑下去。两天不见,田中警官看着倒是很精神的样子,看来这次的案件并没有让他太过烦恼。


  “咳咳,仗助。我们都不想这样的,对吧?仔细说起来,我们俩也算是认识三四年了,审讯的手段你也都熟悉。就当是看在我们一起喝过几次酒的份上,你就实话实说,我们也好快点结案。你说是不是,东方警官?”


  我抬眼看他,他的双手支在下巴上,手肘放在桌面,锐利的眼神盯着我。田中一郎是个很好的警官,对待后辈和民众都很亲切,我入职时受了他不少照顾,喝酒时也帮他叫过回家的计程车。不过田中警官对待嫌疑犯一直很严厉,有传言说他逼问嫌疑犯时是不择手段的,桌子上的血迹不少就出自于他手。目前看来,他至少对我这个后辈还有几分情面,只是用心理上的压力迫使我回答他。可是我又该说些什么呢?


  我咳了两声,舔了下自己干涩的嘴唇,试图发出些体面的声音来。可惜我有大半天没有喝过水了,此时张嘴甚至有种石子刮过嗓子的粗粝感,说出口的话低沉沙哑到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田中警官,该说的我都说了,都是实话。我实在不觉得露伴会是凶手。”


  田中警官的目光突然变了,从看着不懂事的后辈的视线,变成了审视犯人的视线。按理说,我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但还是不免被他眼神里的陌生刺痛。我向后靠去,让后背贴到椅子上,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汗湿了,在略低的温度下让我打了个寒战。


  “到了现在,你还是要叫他的名字吗?真是亲密啊,东方仗助。”田中警官的语气冷了下去,但还是带着些商量的余地,“你明白现在岸边露伴是杀害吉良吉影案件的第一嫌疑人吗?他有作案的动机、有作案的凶器、有作案的能力。有证据表明他在案发的前一天曾经潜入过吉良吉影的家里,而第二天的晚上,吉良吉影被一把利器捅死在自己家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尸检他曾服用过大量的安眠药,来源就在他桌上的红酒瓶里。死亡时间推定在9月5日的晚上22点到24点,而岸边露伴声称自己那天晚上的22点到24点都在你家里。”


  “呃,确实是这样没错。”我肯定了他的说法。事实上,从9月6日清晨吉良吉影的尸体被前去做清洁的小时工发现,我和露伴一起被当作嫌疑人拘留,已经过去了一周了。这套说词已经被不少人在我耳边重复过了,我甚至可以背下来所有指向露伴的罪证。回答过这么多次,我甚至没有最开始被质问两人在一起做什么时的羞涩了。“我也说过,我至少可以肯定他23点50分还在我家里,期间我只是在洗澡时离开了他十五分钟,而23点50分时我抱着他在床上睡着了。夜里两点左右我起夜时他也还在,直到早上七点我去上班,他还在我的床上睡着呢。”


  “你是个警察,东方仗助。”田中警官逼近了我,说实话,他的拳头看起来有我一个头那么大,如果他真的要实施暴力,作为一个手被拷在椅背上的、前警官、现嫌疑犯的我,还真的没什么反抗的余地。“你先是个警察,其次才是岸边露伴的恋人。你确定、你没有在包庇他?你的家离吉良吉影的家有半小时的车程,而监控显示在23点20分的时候有一辆被遮挡牌照的车停在你家的门口五分钟,现在这辆车在邻市。很巧妙地消除了所有路段的监控,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叹了口气。说实话,我真的不觉得露伴会是杀人凶手,即使有时他看起来偏执、怪异、还充满了对吉良吉影的仇恨...好吧,我也不那么确定了。“23点50分的时候,我还给了他一个晚安吻呢,那时我甚至没有关电视,电视和时钟都显示了时间,总不能是他提前来了我家把电视录像调换了吧?那可是深夜新闻直播啊。——而且,我对自己的警察身份没什么不认同的,我与露伴也并没有亲密到可以称之为恋人的地步。”


  滴答,滴答。


  我的姿势有些别扭,这让我的手腕被压在手铐和椅背的中间,麻木的感觉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小臂。我稍微挪动了一下,想缓解一下这股麻痹的感觉,但反而是一种钝钝的刺痛感延迟了几秒传递到我有些昏沉的大脑里。


  滴答,滴答。


  规律的水滴声里混杂着粘稠的血液滴落到水泥上的声音。可能是我的手被椅背的木刺戳到了。也或许这根本就是我的想象,毕竟我无法看见我的手,血液滴在地板上的声音也不会大到能传入耳中的地步。房间里很暗,近在咫尺的台灯照得桌面雪亮,却更衬得周围模糊起来,我只能直直地对上田中警官锐利的目光。


  我无从得知那股刺痛感究竟是来自于手上的木刺,还是源于血液从我的心脏里滴落时挤破的伤口。


  


  


  2.


  我第一次见到露伴,是在半年前的酒吧里。当时我刚通宵执勤两天,换下制服想要到酒吧里放松一下,随意喝上几杯就回家,然后睡上个三天三夜。我坐在前台,闷闷地喝着酒,疲惫让我根本提不起劲来,周围的声响像是隔了层膜一样。


  我又让调酒师给我调了杯甜酒,度数很浅,毕竟我只是想放松一下,而不是想喝得烂醉如泥,然后在计程车里吐个昏天黑地,掏出全部钱去赔偿人家的座椅。嘴里淡淡的果味让我精神了一些,不知何时,机械放着的吵闹的流行音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哼唱声。没有背景音乐,只是对着话筒低低唱着,有时就只是哼着调,兴头上来了,就清唱几句歌词。我没有听过这首歌,曲调有点像是家里的老唱片会播的那种无聊法国抒情曲,不是我平时会听的类型,但此时却勾起了我的兴趣。兴许是这人的嗓音太过特别,这首歌的调偏高,他的声音并不算柔和,但是透着一股清澈,发音咬字很清楚,但偏偏又带出些随意的慵懒感来。


  我好奇地去看台上演唱的人。台上坐着一位很漂亮的男人。我很少会用漂亮去形容男人,但此时看到他,却只有这个词最先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他的法语发音很好,听上去就是受过很好的教育,但他的打扮又算不上一丁半点的知识分子的样子,全然一副出来猎艳的装扮。他穿着紧身的皮裤和马丁靴,上身是短款的吊带和半截夹克,让他劲瘦的腰身裸露出来。他戴着露指的黑色皮手套,手腕上是一些繁复的手链,指甲反倒是干干净净的,只像是涂了保养的透明甲油,圆润地透着点健康的粉色。


  他的一只手按在两腿中间的圆凳上,另一只手松松地握着话筒,抵在他饱满的嘴唇上。他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涂着绿色的口红和大地色的眼影,红色的眼线勾在眼尾,显得他的眼睛更上挑些,更透出一股轻佻的感觉。配合着他哼唱时在灯光下微微晃动着舞台光亮的长长耳环,我只能张着嘴呐呐地评价一句,真是个无懈可击的男人啊。我将嘴里变得辛辣的酒精咽下去。如果他想要谁陪他一晚,一定是能得偿所愿的吧,毕竟没有人能够拒绝那样的一双眼睛。


  我直勾勾地看着台上的漂亮男人,不注意间喝下了计划以外的酒精,喉咙间有些烈的酒呛得我咳了一声。在这个喧闹的酒吧里,不知为何这一点小小的动静却让台上的人捕捉到了,他看向这边,对上我的眼睛。我咳嗽的动作在他的注视下猛然停住了,但酒精还是在我的喉咙间翻滚着,憋得我脸都红了起来。我发誓,我在酒吧里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丢脸,尤其还是在另一个人的注视下。


  我不由得想逞强起来。我将手中的杯子对着嘴,接着仰起头,让酒精滑进嘴里。我甚至都没尝出来味道,只觉得辣得眼泪都要呛出来了。我放下酒杯,最后一口酒还没有咽下,透过酒杯扭曲的玻璃,我看到他从台上轻盈地跳下来,朝我走了过来。可能是酒精的作用,我几乎忘记了吞咽的动作需要调用哪块肌肉,就那样呆傻地看着他慢慢走过来。


  他走到我的面前,弯腰凑了过来。离得近了,我才看到他的眼影里带着闪粉,亮晶晶的,却没有亮过他眼里的笑意。他温热的嘴唇贴上我因为冰凉的酒而发冷的嘴唇上,接着他的舌头舔了上来,顺着我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探进来。他的舌头像是要探寻每一处的酒精似的,在我的嘴里灵活地到处搜刮着。从我的舌尖、上颚、到舌根,他就那样一点一点地,带着些痒意地卷过来。


  酒精让我的脑袋有些迟钝地运转起来,比起享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一股惊讶让我只是睁大着眼睛任由他动作。他的眼睛几乎闭上了,让我看见他卷翘的睫毛和上挑的红色眼线。他的呼吸里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像是嚼了薄荷味的口香糖。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喉咙间吞咽的动作带来的颤抖。接着他退开一点,睁开眼,剩下的一些酒精混着津液顺着我的嘴唇滑向我的脖子,他挑挑眉,舔了下自己已经蹭花的口红。


  “血腥玛丽。”


  他抬起手,用大拇指去蹭自己的嘴唇上留下的痕迹,眼睛却还盯着我。明明他的指甲上没有涂抹颜色,但我仿佛看到了艳丽的、像是鲜血一般的颜色,从他殷红的嘴唇上沾染到指尖,像是绽开的丹蔻。


  血腥玛丽。比起在说我喝的那杯烈酒,此时我却觉得更像在形容他这个人。他从我的嘴里卷走了我最后的那口酒,也带走了我的心跳。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他,而他只是维持着那副样子,用勾人的目光盯着我。看来他今晚要钓的那个幸运儿的名额砸在了我的头上。


  我将手放到他的后腰上,手心里触及到大片的皮肤。他的裤腰很低,几乎能触到浑圆的弧度。我将他揽近了,他的手环上我的脖子,我便顺着这股力道低下头,却隔着一段距离不肯再接近了。


  他踮起脚,薄荷味的嘴唇上沾着刚刚递过去的酒精味。


  这次,我先闭上了眼。


  


  3.


  第二天下午我从通宵和宿醉中挣扎着起床时,他已经离开了。昨晚我将他轻柔地放到床上时问该叫他什么,他说可以叫他露伴,他没有问我的名字,但我还是告诉他我叫东方仗助,他就咬着自己的手指低低地喊我仗助。


  我打着哈欠,头痛得要命,但叫嚣的胃部让我不得不起床弄点维持生命的东西。在床上翻找衬衫时,我摸到了一个金属制的东西,是露伴昨晚戴在右手食指的银色指环,可能不小心蹭掉了,上面刻着一个R。


  我盯着那枚戒指看了会,往自己的手上比划几下,却只能戴到小拇指上。我拿起手机搜索戒指戴在不同手指上的含义,谷歌告诉我右手食指代表单身且渴望恋爱,而戴在小指上则代表单身且不打算谈恋爱。我摸了摸套在自己小指上的戒指,还是把它脱了下来,放到桌上,打算再次见面时还给露伴。


  短暂的假期后我又进入了一阵忙碌期。最近分配到我手上的是一桩大案,牵扯到前面十年的二十多宗失踪案件,一名叫吉良吉影的嫌疑犯被怀疑是大多数失踪案件的凶手。上一个负责调查失踪案的警官终于循着线索找到吉良吉影时,吉良吉影却突然销声匿迹了,那名警官也在同一时间失踪了,恐怕凶多吉少。而现在这桩案件几经周转,到了我的手上。


  我预感到这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查清的案子,我一直在日常事务的空闲中花费精力去整理案件和线索,但距离我接受案件已经一个月有余,没有发生更多的可疑失踪案,让线索就断在了当下。我没有太过心急,只是更多地捕捉杜王町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力求能第一时间发现吉良吉影的线索。


  再见到露伴是在又一个月过去后了。中途我断断续续地在下班后去过那家酒吧几次,不完全是为了寻找他,但我总有种他还会出现在那里的预感。我走进酒吧,照例在昏暗的环境里环视一圈,不像前几次的徒劳无获,我的视线成功在前台的高脚椅上捕捉到了露伴。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服,倒像是大学放学过来小酌一杯的样子,他的手里拿着杯泛着橙色的液体,正前倾着与调酒师说话。


  我走上前,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正对上他漫不经心看过来的眼神。他的眼神是飘忽的,透着些淡漠,像是根本没有在看身前的人,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要像拒绝之前所有坐到这把椅子上朝他搭讪的人那样让我滚开。但是他对上我的眼睛,眨了下眼,带出些兴味的光来,朝我晃了晃他杯子里的冰块。


  “你喝的是什么?”


  我顺着杯子看到他的手,他的中指和拇指松松地捏着酒杯,食指搭在杯口,正碰着夹在杯沿的半片柠檬上。他的食指上又戴了枚新的戒指,戒指上的银色链条一直连到他手腕的皮质手环上。听到我的问题,他摇晃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接着把杯子放到了桌面上。


  “你这么问,几乎让我觉得你想重现一下上次的场景。”


  我对着他无辜地眨眼。他盯着我看了一会,接着食指轻轻触碰到杯里的水面上,浅浅地画了个圆。他沾着水的指尖伸过来,抵到我的下嘴唇上,从左边慢慢滑到右边,又收了回去,点到了他自己的嘴唇上,舌尖将要滴下的水珠接住了。我抿住嘴,像遮掩什么一般迅速舔了下嘴唇。


  “好酸!”


  他又拿起那杯水送到嘴边,看着我皱起来的脸,浅浅笑起来。


  “百分百橙汁兑柠檬水。”


  为什么要来酒吧喝橙汁兑柠檬水啊。我咂咂嘴,忍不住去回味刚刚的味道,鬼使神差地找调酒师要了杯一模一样的。等我苦着脸一点一点喝完那杯橙汁兑柠檬水,露伴便握住我放下杯子的手,从他松松垮垮的卫衣下摆钻进去,贴到他的体温上。今天的他打扮得像个大学生,只涂了浅浅的唇彩,凑过来时带着股橙子的味道。他贴到我的耳边,用他说法语时那样咬字清晰的好学生语气,说道,你知道我的牛仔裤下什么也没穿吗。


  之后我们又见过很多次,大多数是在酒吧里,接着去我的家里。起初他走得很早,但后来他就赖在我的床上,揉着自己的腰指使我去给他做早餐。我的家里渐渐多了套洗漱的杯子,多了些他丢下的配饰,还有几件他留下替换的衣服。偶尔白天在街上遇到时,我远远看着他,他的视线落到我的身上,冲我点点头,我便回他个笑容,继续我的巡逻工作。


  我有时会点上一杯橙汁兑柠檬水。很酸,又带着些苦涩,就像露伴给我的感觉。橙色的果味让人以为这是杯裹着蜜的糖水,喝下去时,却酸得让人灵魂都颤抖起来,等那股酸味渐渐消散,又在唇齿间带出苦涩的味道,久久地停留着。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但总让我想再尝一尝,再回味一会,接着就成了戒不掉的瘾。


  


  


  4.


  遇到露伴已经三个月了,我仍然不知道他的全名,不知道他的职业,也不知道他的人。我无从得知他在我面前展现出的究竟是他的全部,还是他的伪装。我时常会想,他究竟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陪伴?爱情?性?亦或是别的什么?


  “露伴,你是学生吗?”


  我和他正躺在床上,时钟指向凌晨四点。我背对着他侧躺着,他正懒洋洋地用手指绕我洗澡后放下来的头发。这是我第一次试图走近他,了解他,但我却没有对上他眼睛的勇气。


  “嗯,艺术系研究生。”


  他这么回答我,他的手指缠着我的一缕头发,戒指勾到我的发丝,刺痛了一下。他放开手,用手指贴到我的后脑上揉揉我的发根,像是想把那抹痛哄走一样。


  “我白天见到你的时候,你只是在闲逛,不用上课吗?”


  “我没有课了,在做课题,大学也不在这里。我小时候住在杜王町,现在正好回来取材。”


  他打了个哈欠,手慢慢从我的脑后滑下去,搭在了枕头上。


  “我白天看到你的时候,你也像在闲逛,东方大警官。”


  “...我那是在巡逻啦!才不是在闲逛!”


  “所以我在取材啊,也不是在闲逛。”


  “...哦。”


  ......


  “露伴,你睡着了吗?”


  “...如果你没有在跟我搭话,我就已经睡着了。”


  露伴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困倦的沙哑。我听到他换了个姿势,接着他的脚贴过来,踩在了我的小腿肚上。


  我本来想要问他我们现在这样算是什么关系。是炮友吗、是朋友吗、还是恋人呢?说是炮友似乎过于冷漠了,恋人又过于亲密,但朋友、似乎也算不上。但他贴过来的体温令我的心小小地颤动一下,让我不太想去分辨了。我看了眼透过薄薄的窗帘透进来的一丝初升的阳光,闭上了眼。



  

  


  5.


  “露伴,你在做什么?”


  我和露伴依旧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毫无规律地隔个几周在酒吧碰面,接着我们会接吻,然后我牵着他去我家。他在我身边时看起来很放松,而我在他的陪伴下也松懈了调查案件时紧绷的神经,或许这样就足够了。无论是谁从中后撤一步,都可以结束这样的关系,只是多一个再也无法在酒吧里见到的人。也或者有一天谁会向前迈一步,或许吧。


  我此时正站在公园旁的树下,仰着头去看横坐在一根粗壮树枝上的露伴。他一只手扶着树干,一只手握着画具。而在他坐着的那根树枝上,有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惬意地趴着,就在他坐着的不远处。露伴没有回答我,只是抿着嘴往我的方向看下来。


  “...你不会是上去救猫的吧?”


  “...显然不是,东方警官。”露伴瞥了眼猫,又很快收回视线,但我从他紧绷的身体上看出他的警惕。“这只胖猫打扰了我悠闲的时光。”


  他应该是爬到树上画画了,然后一只猫意外地从一旁的墙头跳上了树。露伴是怕猫吗?真让人意外啊,我还以为他是那种会拿着钢笔追杀胆敢接近他的生物的那种人呢。


  “能收回你那种看到可爱东西的表情吗?我没有怕猫。”露伴没好气地说着,一边晃了下腿,尝试从树上挪下来。他的短靴刚刚碰到树干,橘猫就喵喵叫着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他的动作僵在半空,恶狠狠地去瞪那只可怜的猫咪。


  感觉像看到一只野猫在警惕地戒备同伴一样,我感到有些好笑。我向前走了两步,张开手臂。


  “好啦,快下来吧。”


  露伴有一瞬间似乎想说什么,他扶在树干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接着一抹橘色的身影从他的旁边跃过,冲进了我的怀里。


  “哎呀,美美,都说了你再上去树枝要被你压塌了。”我熟练地撸了几下猫咪,它发出几声舒服的呼噜声,接着蹦到地上跑远了。我便又抬头去看神情有些复杂的露伴,也朝他张开手,“你也要下来吗?”


  有那么几秒钟,露伴看起来想要踩着脚下的树干自己滑下来。但最终,他还是顺着我的意思,轻轻跳进了我的怀里。我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把他放到了地上。


  露伴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叶片,接着走了几步坐到公园的秋千上,打开画本画了起来,我盯着看了一会,只看出来画得不错。我一向对绘画或是漫画一类的东西不感兴趣,此时也说不出什么欣赏赞美的词汇来。


  “你怎么还在这?”他抬头看我。“你不用去巡逻吗?”


  我听得出他在催促我离开,不愿意让我靠近他白天的生活,我便点点头,让他注意不要着凉了,接着顺着我时常走的路线去巡逻了。


  最近我发现了一些吉良吉影的线索。就在这一片街区里,我从邻里间的传闻中得知最近有一家原本夫妻不和的家庭突然关系亲密了起来,丈夫似乎变得精神许多,举手投足间带着些以前没有的气质。听到情报时有一些违和感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决定遵照直觉调查下去,最近便增加了这一块的巡逻时间。


  


  


  6.


  我正在吉良吉影家门口蹲守。或许不该叫他吉良吉影,他整了容,代替了这家的男主人,过着正常的生活。我从流言和观察里查到些线索,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我正在追查的那位吉良吉影,但是我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即使能够证明他是吉良吉影,也没有证据表明他与前面的几十起失踪案件有关,因为当初的线索随着那位失踪的警官一起消失了。


  我不想放弃这个已经在我眼皮下的连环杀人犯,最近便一直有意无意地监控这里,哪怕抓不到他的破绽,也或许能够在下一起案件发生时阻止他。我有预感他就快要忍不住杀人的冲动了,犯下那么多起罪行,并不是一下就可以收住手的。证据就是吉良吉影最近离婚了,他给了妻子孩子一大笔钱,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搬离了这里,而他独自一人维持着正常的假象。


  今天是工作日,吉良吉影早上像每一个普通工薪族一样上班去了。我藏在一处草丛后方,看着他离开。又过了一会,露伴出现了。我眨眨眼,看着他在吉良吉影家的门口捣鼓了两下,快得几乎只像是敲了敲门,接着他打开门进去了。


  我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又蹲了几分钟,确定他不会立刻出来了。我有些庆幸自己为了隐蔽穿了身便服,过来时也都躲着监控,此时也方便我绕到吉良吉影家的庭院后方,从窗户那往里看。很不可思议,现在我更担心他潜入时被吉良吉影发现了怎么办,而不是去想他闯入民宅的目的。


  我看见他从地下室走了出来,他的手上戴着一双皮质的手套,腰上别着一个看上去像开锁用的工具。我还从来都不知道他那双灵巧的手还可以做这种精细的活。他闯入吉良吉影的家里究竟是做什么呢?至少不是为了钱财,因为他什么也没带走,只是小心翼翼清除了自己来过的痕迹,接着合上门走了。


  或许他是跟我一样,来调查吉良吉影的。我想到他在酒吧里对我笑起来的样子,只感觉有些冷,这让我只是僵在原地,没有立刻追上去质问他。我不太想问出口了,我不想问他是不是因为我在调查吉良吉影所以才接近我。但我又不得不问他,因为我看到他闯入了吉良吉影的家里。


  第二天晚上,我在酒吧里遇到了他。像往常一样,我们一起喝了杯酒,我邀请他去我家。我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装得与平时一样,只是在吻他时咬破了他的嘴,混着鲜血搅动他的舌头。他拽着我的头发往后拉,然后咬住了我的肩膀,让滚烫的红色从星星的角落里流淌下来。


  我看向时钟,指针指向晚上九点。


  “你认识吉良吉影吗?”


  我的问题让露伴的指尖颤抖了一下,他捧着的杯子中晃出点水来,我便伸手从他手上接了过来。他的神情有一瞬间变得有些怪异,但很快就被他遮掩下去了。


  “我见过他。”露伴在沉默了一会后说道,他在我身边坐下,低着头,摘掉发带后散下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表情。“我小的时候,曾经目睹过他杀人。”


  我用空着的那只手盖住他放在床上的手背,很凉。


  “他杀了我的邻居姐姐,而我就趴在床底下。”


  露伴抬起头,不同于他语气中的平淡,也不同于他手心里汗水表现出的恐惧,他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对吉良吉影的仇恨,深深的、从他藏了许久的内心里渗透出来。他像是不断抠着自己结了痂的疤痕,让它流出血,因为他的仇恨是那样鲜明,像是从未愈合过。


  我喝了口杯子里的水,接着吻了过去。


  


  


  


  7.


  我在吉良吉影家看到露伴时,就知道一切已经结束了。


  吉良吉影沾满血的尸体躺在地上,而露伴的身上却一尘不染,在窗户透进来的月光里,甚至透出些不知世事的纯洁来。但这只是夜晚造成的错觉罢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


  露伴这么问我。


  我试着朝他露出个笑容,但我想自己只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因为露伴好看的眉毛都皱起来了。


  就算到了这种时候,我仍然想上前去抚平他的眉尖。


  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晚间新闻,挂在墙上的时钟缓慢地指向十一点五十。


  我问自己,到了现在,仍然爱露伴吗?


  ——不。我从不爱他,就如同他从未爱过我。


  我走上前,拉住他的手,给了他最后一个晚安吻。


  


  


  8.

  

  “你确定自己说的都是真话吗?”


  “是的,我确定。”


  


  


  9.


  最终,因为没有实质的证据表明露伴是凶手,他只是因私闯民宅以及投放药品的罪名被拘留了。我虽然没有什么罪名,但还是在田中警官的注视下提交了辞职信。


  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年了,算一算露伴也已经被释放了,但我想我们今后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我看着日历上的日期,想到最后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是在第二天下午,我们从家里被送到警局的路上。我坐在警车的后排,手被拷着,我和他中间坐着一位我不太熟悉的警官。我本来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与他搭话的,但是我还是想再听听他的声音,从昨晚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对我说过话了。


  “露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全名呢。”


  我听到露伴的呼吸停了一瞬间,我没有侧过头试图通过中间的遮挡看他,只是看着外面快速闪动的景色,是我平时通勤时总会走的路线。直到车快走到警局大门了,我才听到他缓缓开口。


  “...骗子。”


  


  


  10.


  我在酒吧见到露伴时,最初只是觉得他很好看。但他从舞台上走到我面前吻我时,我便知道他是故意的。


  在那样嘈杂的环境中,他不会注意到只是呛了一下的我,除非他一开始就在看我。他过来时是诱人的,像把自己包装成香喷喷的蛋糕,连他指尖蹭过嘴唇的弧度都是那么完美。他抛下的钓竿是那么显眼,银色的钩子闪着光。这无疑勾起了我的兴趣,于是我站起身回吻了他。


  在床上时他说可以叫他露伴。我把他的皮裤褪到小腿弯时想,我知道这个名字。他的形象与我放在房里压在最底下的资料上的人物重合了。岸边露伴,吉良吉影案件的幸存者,他当时只有四岁,但他绿色的眼睛仿佛没有变过。


  他抱着我喊我仗助时,就像是真的在依赖我一样。我从床上翻出他留下的戒指,咬住了他抛过来的饵。


  我知道他会在我睡着时去翻我调查的资料。我放缓呼吸,听着他一张一张地翻动纸张的声音,伴随着我平缓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飘渺起来。


  在我调查到吉良吉影的所在地时,我就在那片街区的公园里见到了他。我知道那棵树上可以看到吉良吉影家的窗户,因为我为了抱那只胖猫爬上去过许多次。我接住不情不愿地跳进我怀里的露伴时,想着,他可真是努力啊。他对吉良吉影的恨大到可以容忍我的要求吗?


  我试着在床上提出点过分的请求。他瞪着我,最终还是答应了。我觉得自己快要在他虚假的宠爱中坏掉了。我们之间不存在爱情,要说的话,可能是一种同病相怜的依赖吧。


  我的外公被吉良吉影杀害了。外公本来是警察,但已经退休了,他私下里协助着那位调查吉良吉影案件的警官。在那位警官失踪的同时,我的外公也失踪了,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我调查吉良吉影,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案件恰巧分配到了我的手上,就如同它并不真的是偶然才会分配给我。


  我抱着露伴亲吻时,总觉得他是令人疼惜的。我含住他纤细的手指。他不应该被染上血腥的,不应该为了吉良吉影。他的嘴唇可以被我的牙齿咬破,他的指尖可以沾染上我肩膀伤口渗出的血滴,但他不应该为了吉良吉影毁了自己画漫画的手。


  他端来那杯水,我知道里面有安眠药。我假装喝了很多,作为警察总是有一些小技巧的。但露伴不知道,他的那杯水里,也有一些安眠药。剂量不大,但总归够我在他醒来前,在他到吉良吉影家里前,让一切都结束。


  “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这么问我时,眼里是平静的,我不知道他淡漠的神色下究竟在想什么。


  我脱下沾了血的手套,将刀丢到地上,接着跨过吉良吉影的尸体,吻住了他。


  他没有闪躲,也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接受了这个吻。


  我想,这样就足够了。


  我不爱他,正如同他不爱我。


  



  

  11.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露伴了。


  但我也有幻想过见到他。


  我想到会在酒吧里见到他坐在上面哼着无聊的法国抒情曲。我想到会在街头看到他拿着画板画画。我甚至想到会在便利店打工时,看到进来买橡皮的漫画家的他,那个我没有见过的他。


  但我没有想过,会在一个普通的早晨,循着敲门声,在我家的门前见到他。


  “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就准备撬锁进去了。”


  他这么说着,一副平淡的样子看着我呆傻的模样。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开口,一句似曾相识的话脱口而出。说出口后我又有些后悔了,因为这让我想到了那个晚上。不管露伴是想在我们中间盖上一层什么样的假象,它都会被我这句话击破了。我想收回这句话。如果露伴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话,我会陪他演下去的。


  露伴歪着头打量我的神情。他今天穿得就像我在杂志里看到的他,是那位著名的漫画家的样子。


  “怎么,这让你有负罪感了吗,东方大警官?”


  他拖着音调的称呼让我恼火起来。我几乎是瞬间就抬起了头,朝他走近了一步。但他的眼里没有调笑,没有嘲讽,只是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像是等着我来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话。


  我知道他的目的,也知道他的真相。


  但他不知道我的。


  在我们的关系里,说谎的人是我,退缩的人是我,欺骗的人还是我。


  我几乎要在他真诚的目光下窒息了。我咬住下唇,只敢低下头去盯着地面。


  “我爱你。”


  这句话很轻,带着颤抖,从我的舌尖抖落下去,碰在地面上,几乎没有回响。我站在那,等着他的审判。


  他的鞋面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接着是他纤细的手。他抹掉我脸颊上的泪水,两只手捧住我的脸,让我抬起头来。我吸了吸鼻子,在模糊的视线里看他。


  “我爱你。”


  我又这么说道。


  我快憋不住自己的真心话了。我骗了他那么久,也骗了自己那么久,几乎忘了自己的心。现在被他戳破了,捅了个口子,我便堵不住、塞不回去了。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哽咽地重复着,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露伴就捧着我的脸,用袖口擦去我的眼泪。直到我再也流不出泪了,直到我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他才认真地看进我的眼里,回应我捧到他面前的心。


  “我也爱你。”


  他送了我一个橙子味的早安吻。


  


  


  END


  




  *试图写第一人称欺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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